不久前,上海一名12岁的七年级学生以“瓦罐”署名,给市长写了一封“哭诉信”。他悲哀而无奈地对市长说,在前几次考试中他都排在年级前十,但在期末考时,却因为算错一道分值为7分的应用题而跌至113名。“我还有脸去学校吗?煎熬!”“我的心就好似被砸的瓦罐般支离破碎,人好像在悬崖边快掉下去了。我该怎么办?” 他哀叹道:“现在的学生‘压力山大’,为让成绩高一分,只能捶胸顿足、伸舌头、跺脚,教育何时能逆转?”
这封信被《东方教育时报》报道之际,适逢全国两会开幕,有关学生的“压力山大”问题,正是代表委员热议的焦点之一。如全国人大代表、北京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小学数学教研室主任吴正宪,就对学生课业负担过重痛心疾首,他说:“现在大家都在谈中国梦。做梦先得给孩子做梦的时间,我的梦想是让我们的学生和教师能够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,尤其是我们的孩子,还他们一个正常的原生态环境。”
无名孩子的诉苦叹息与赫赫有名的精英在“国家议事厅”里的感慨,如出一辙,心有灵犀,足见压力之重如山、重于山,情何以堪啊!
坦率地说,这实在已不是一个新鲜话题了,或许难以引起更为广泛的师长们谈论的兴趣,“为孩子减负”喊了多少年啊,却久喊无效,“山大”的压力几乎纹丝不动,以致“被砸得支离破碎”的“瓦罐”继续在弱弱地呼救。
为进一步检测这压力究竟有多大,《东方教育时报》“关注学生呼声”报道组近日对上海一所完中初一的42名学生做了一次问卷调查,结果显示,有超过28%的学生感到“目前的学习生活带给自己极大的压力,几乎难以承受”,34%的学生选择了“压力比较大,但还在承受范围内”,仅有不到13%的学生表示“压力很小”或“完全没有压力”。这些压力主要表现为沉重的学业负担(包括作业、补习、家教等)、考试综合征、成绩排名上的竞争、家长的高要求等多个方面,其中有67%的学生认为头号压力是“排名”。至于造成这些压力的原因,71%的学生认定主要是“父母、老师的强压所迫”。呜呼!受压迫的孩子们啊,哪有“正常的原生态环境”,哪还有什么时间“做梦”?
30多年前,巴金曾亲笔素描他的小外孙女端端:“端端现在七岁半,念小学二年级。她说她是我们家最忙、最辛苦的人,‘比外公更辛苦’。她的话可能有道理。在我们家,她每天上学离家最早。下午放学回家,她马上摆好小书桌做功课,常常做到吃晚饭的时候。有时为了应付第二天的考试,她吃过晚饭还要温课,而考试的成绩也不一定很好”。
老人在写给外孙女的信上郁闷而无奈地写道:“最近一年我多么想同你在一起,因为我有许多话要通过你留下来。但是我没有办法同你接近,你现在被‘考分’压得紧紧的,哪里有时间、哪里有兴趣同我闲聊?!……你念的不是重点学校,你本人也不是不聪明的孩子,为什么每天还需要拿出那么多的时间来应付功课?为什么必须牺牲睡眠、牺牲健康、牺牲童年的欢乐,只是为了换取普通的考分……”
当年巴金的愁绪和愤懑,穿越时空,延绵至今,竟与“瓦罐”之声遥相呼应,同气相求。谁来回应老人苦痛深沉的发问和孩子稚嫩无力的呐喊?如何多给孩子们一点做梦的时间?莫非我们的教育真要把孩子浇铸成一群群无暇做梦、不会梦想、同一个模子刻制出来却又易碎裂的“瓦罐”?若此,哪还会有中国梦、强国梦!
来源:新民晚报